鲁迅,生于1881年9月,逝于1936年10月。2016年该是纪念鲁迅的“大年”。
然而,“忘却的救主”已经将临了吧,一度热烈,有时甚至喧闹的公众性纪念活动,如今大有逐渐变为“鲁迅研究界”的“内部会议”,进化成同行聚会或者学术切磋之势。
鲁迅其实明明还在的,这里那里,常常碰到,之所以如此,部分的原因,或许是他让某些人不适或者尴尬吧。
我们不说这些。
今年春天,和几位学者走进北京西城区宫门口二条的北京鲁迅博物馆,站在院中的树下,同副馆长黄乔生先生闲聊的时候,还是能够感到这个特殊的年份对这些“专业工作者”的意义的。此前,黄先生,中国社会科学院文学所的研究员赵京华、董炳月和旅日学者张明杰先生,加上三联书店,商量过一起为这个年头做些什么,最终决定,尝试出版鲁迅先生收藏的浮世绘作品。这一天,大家是来鲁博“实地调查”的。
鲁博的院子里除了鲁迅故居和展厅外,其实还有不为参观者所知的“藏宝洞”,收藏着大量和鲁迅相关的实物与资料,其中很多属于“国家一级文物”,比如鲁迅收藏的浮世绘。
一幅幅浮世绘在略显暗淡的灯光下,从朴素的包纸中展露出来的时候,屋中的低声交谈被不停的赞叹代替了——“惊艳”,或许是描述当时感觉的比较恰当的通俗词汇。八十年前浮世绘名师限量版手工作品的活力,经由鲁迅这个奇特的中介,穿越历史的尘埃,直扑而出,又在面前舒缓地弥散开来……
品赏中,发现和大部分作品比较,部分作品似乎有些“减色”,使作品的感染力微弱了一些。鲁博资料室的刘思源主任解释说,因为那几幅多次拿出去展览。我们国家很多展室的光线、温度、湿度等条件并不能“达标”,会损伤作品,但作为鲁迅的收藏内容,又应该向公众展示,所以采用了只展出固定几幅的办法以“顾全大局”,其他作品则一直“深藏不露”,所以保存完好,如果能有部分“代用品”用于公开展览,或许更利于藏品保护和服务公众目的的两全。
赏图之余,查看作者。都是浮世绘一时的名家。
作品之外,值得玩味的还有不少。比如,一张包装纸上,留下了上海内山书店的地址电话,以及不知何人手书的“周树人先生”几个字,由此可以初步推断鲁迅通过内山书店购买了这些作品。这些信息,后来被巧妙地融入了本书封面的设计中,读者可慢慢析读。
关于鲁迅和浮世绘的关系,早已有叶淑穗女士等人做过开创性的研究,现在又面对这些精美的作品和有趣的“周边”,让人不得不萌生进一步探谜揭秘的兴致和与众人分享的冲动。
当即决定,由北京鲁迅博物馆编排鲁迅收藏的全部浮世绘作品,再由一人撰写新的“鲁迅与浮世绘”的文章,一人探查这批浮世绘的来龙去脉,一人编写每一幅作品的解说,交三联书店推出,名《鲁迅藏浮世绘》。
数月后,“编”“文”“解”均成,所获甚丰:
·鲁迅藏浮世绘全部作品首次集中整理面世;
·对鲁迅与浮世绘的情缘有了新的富有想象力的探究和考察;
·对鲁迅所藏的浮世绘来龙去脉的追索,牵出了日本昭和时代早期(二十世纪二十年代后期到三十年代初期)一段极富传奇色彩的文化史故事;同时,通过对日本各大公共图书设施藏品的检索,发现鲁迅收藏中的“第一书房版《浮世绘版画名作集》(第二期)”在当今的日本似已无迹可寻,堪称绝版了;
· 精心编译的浮世绘画师小传和作品解说,不仅含有对画师生平及其时代、风格的精当介绍,还包括对每一幅作品有褒有贬的点评,读者可藉以理解如何欣赏和评判浮世绘,而不是面对一堆谀辞无所适从。
三联书店的图书素有装帧高雅、制作精美的传统。《鲁迅藏浮世绘》的装帧设计由美编室主任蔡立国先生操刀,为求尽可能再现原作风采,他专程进鲁博的“藏宝洞”观察作品,感受作品的气息,并下厂监印,直接在印刷机旁反复调整,把握色调,直至感到成品能够入眼入心。至于开本的确定、纸张的选择、封面的设计、环衬的色彩、内文的版式、篇章页与内容的关系等等,更是反复斟酌修改。这些姑且不论,单是封面纸张的选择,就有多种方案,最终达到既有日式格调,又有因材料与设计相互作用带来的意外效果,颇堪赏玩。至于外覆的一层牛油纸,其功效当然也不仅止于朦胧。
日本浮世绘大师名作,顶尖复制大师手工制成,八十余年前限量版高价发行,鲁迅经内山书店陆续购齐,数十年隐身“藏宝洞”后首次在公众面前现身,日本文化史上的传奇故事,鲁迅与浮世绘关系的新颖分析,亲民易解的作品解读,力求贴合内容品位的装帧设计,以及更多尚未提及的可圈可点之处,《鲁迅藏浮世绘》由这一切聚合而成。